【叶橙】九千次月亮
【高亮】私心自设过多/委屈沐橙/结局过于仓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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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1.
天刚微微亮的时候，B市的第一场秋雨就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灰黑色的积雨云遮住乍现一瞬的清晨天光。
叶修摁灭指间的烟，抬手将笔记本电脑盖上，起身走回紧挨着靠窗的小桌旁的单人床，缩进被窝，面朝灰白的墙壁。在每一个这样的清晨，窗外或晴或雨，夏日白昼最长的那天，他会看到太阳从东边林立的高楼缝隙中挣扎着射出一缕微弱的光，更多的时候，天只是点点泛亮。
他就这样在每天清晨看着窗外长街的路灯一下子熄灭。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多久，他不知道，窗台上浮着薄薄一层灰，烟蒂在烟灰缸里堆积。他也不会去倒掉。沐橙会在每个周末的傍晚穿过b市拥挤的人潮来到他这间小小的出租屋，无声地为他收拾这一切。
他很憔悴。他知道。他眉眼间满是一个江郎才尽的人的不甘与辛酸。
沐橙每次来看他的时候，满脸的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她为他做事总是默默的，蹑手蹑脚地推开这二居室的门，当初买来的那台小电锅咕噜噜地响起，然后是哗啦啦的水声，水龙头被关上的声音，百叶窗被拉开的声音，扫帚擦过地面的沙沙声，烟灰缸的垃圾桶碰触的脆响，以及突然定格的漫长的寂静。
他脑海中能浮现出因为弄出响声害怕吵醒自己的而突然呆住的身影，甚至她脸上一瞬间屏住呼吸的表情。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副场景，但他在脑海里能完整地勾勒出白炽灯光中她脸上细小的绒毛，空气中安静游离的尘埃。
但他从来没有醒来，他永远面朝着那堵灰白的墙壁，背对着她。
然后时间又继续流动，她的脚步声轻轻悄悄地向厨房远去了，然后他能听见小电锅的的按钮被旋转发出嗒的一声，然后是盛粥的瓷勺时不时地磕着锅壁的细碎声响。
这口小电锅还是当初她来b市的时候一起去家乐福买的，当时她似乎穿了一件粉白条纹的T恤。她刚考来b市上学，八月的天气还很是炙热，北方的空气干燥地让人皮肤生疼。她就用手扇着风在树荫下等他。
脚步声又近了，到了他的床边，这个时候她总会轻轻地叫他一声。“叶修，起来吃点东西。”
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就该醒了。其实沐橙是知道他一直醒着的，他自己也知道，但这样的相处方式已经成了他们之间的某种心照不宣的约定。他或许已经早早地醒了，却还是想背对着她，等她轻轻地叫他一声“叶修，起来吃点东西”，她也如他所想一般，每次都轻轻地叫他一声叶修。
“是沐橙啊。”他也总会这么说。
然后他就开始喝粥，她就会坐在他每个不眠的夜晚独自静坐的书桌旁摊开一本作业，开始俯首沙沙地写。粥很烫，腾腾地冒着热气，他喝的很慢。等他喝完手中那一碗粥，夜色更深了。
这个时候他和沐橙的位置就奇妙地置换过来，她将书合上，放回书包里，躺到那张窄窄的单人床上，而他就坐回老旧的书桌旁，打开电脑，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写。
沐橙就在这缓慢而清晰的打字声中安眠。
尽管他现在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02
苏沐橙从来没有刻意去想过叶修到底在想些什么，也没有去想过过去与未来会是什么样。自从那年她和哥哥和叶修相遇，三个人一起生活，然后两个人一起生活，到现在只有周末的一个晚上能够待在一起，她都没有去考虑过更多的事。
她身边的人都说她的笑容非常令人舒朗，就像山间经过最纯净的空气和最碧绿的树叶过滤后的那一缕阳光，澄澈明亮，暖意融融。
她今年大四了，认识了叶修多少年她也没有去细想，哥哥离开之后她就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叶修身后，在b市念初中，念高中，然后顺理成章地考了大学，她的专业课成绩不算突出，但是也能在系里靠前，每年拿点奖学金，她加了学校的猫协，周末除了去陪叶修之外就是拎着相机去学校北边的园子里找猫，拍拍猫片，偶尔投稿，把园子里的猫的摄影做成明信片。
这样的生活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苏沐橙想，实际上也确实不会出什么差错。
偶尔有磕绊之处，她也会很快地将那一道折痕抚平，就像抚平丝绸缎带上的一道曲线。
“沐沐，那个学长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啊？人家想请你吃饭。”比如今天舍友这样问她。
她平静地笑笑。“不啦，你帮我拒绝一下嘛，我实在是没有时间。”
“你哪里没有时间啊，你是我们系最闲的人了吧，我说你每周末都在往哪跑啊？”舍友向她挤眉弄眼。“不会在外面有人了吧？”
沐橙失神了一瞬，道：“打听八卦很在行嘛，你保研材料准备好了吗？”话题被不露痕迹地岔开。
“保不上本校就只能去隔壁了呗。”室友在开玩笑。
“那你可太惨了，千万别落到那个境地啊。”沐橙顺着她的玩笑打趣道，同时已经将资料收进书包。
“我走了，拜拜，明天见～”沐橙向舍友挥挥手。
舍友摆摆手：“八八六～”
苏沐橙走出宿舍。
b市已经入秋了，园子里的几颗银杏树开始变黄，缀满枝头的白果在重力作用下掉落在路上，被驶过的小电驴或电动车或者步履匆匆的行人的脚碾碎，散发出不令人喜悦的气味。
沐橙注意着脚下，小心地避开它们。
抬头一看，想请她吃饭的花园学长站在路口，挺拔的背影在秋风中却有些萧瑟。
“学长好。”沐橙很有礼貌地打招呼。
“我在等你。”
沐橙一愣。这是她的直系学长，本校保研，今年研二。“请问学长有什么事情吗？”她笑笑。“我现在要去小西门，有点事。”
“我们一起走一会儿吧。”学长征求她的意见。
苏沐橙点点头。
“你保研的事准备好了吗？”
“嗯，本系前20%基本上都可以，我已经把资料准备好了。”
“你选好导师了吗？”
“还没有。”
“那来我这儿吧，和我一个组。”
苏沐橙想了想，没说话。学长也没说话，两个人在路上安静地走。
前面路口往左拐就是小西门，苏沐橙停住脚步，向学长点点头。“学长，那我走了，拜拜。”
苏沐橙知学长的邀约是什么意思，她没有直接回答，但她这样说已经带有两方面的拒绝的意味在里面。
学长听出来了，脸上浮现出一抹失落的神色，却还是朝她微笑：“我希望你能再慎重考虑，我等你的答复。”
苏沐橙知道她不会有答复了，学长也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学长很相似，都是固执的人，学长试图在追求某种东西，而她誓死捍卫着某种东西，比如说她不愿打破的某种微妙的平衡。
但是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苏沐橙告别学长后加快了步伐，不结果的银杏树的枝桠从她头顶伸过去，某片金黄的银杏叶飘到她肩头，在她注意到之前就随秋风滑落到地面。
今天周末，她晚上的任务栏只有一项，给叶修煮粥。
03
叶修静静地站在银杏树下，无声地看着那个背影。
苏沐橙看起来永远是一副淡然随和的模样，但她骨子里比谁都固执，她的气场看起来是浑圆的，把她包裹的像个球，不露一根扎人的刺，但实际上她的情感倾向表现得比谁都明显。叶修对此知道得清清楚楚。
和沐橙生活了那么多年，他怎么会不知道沐橙在想些什么？
但有些东西不是只要她想他便能够给予的，如果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叶修或许还能大言不惭地揽下这一切，对她的要求都来者不拒，可是现在站在树下的只有这个叶修，这个孤单的，落寞的，写不出一个字来的叶修。
他无意识地蜷了蜷自己的手指。
他曾经也是风光的，走到了人生的顶峰，或狂热或冷静的粉丝都是他忠实的拥趸，他的一个字有值万金的价值。他构建出一个宏大的幻想世界，任读者和自己在这个没有根基的世界里驰游。
但是某一天，一觉醒来，他发现自己不会写东西了。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受，就像独自一人坐在空渺的银河下，握着一把沙，细沙断断续续地从指间逸出，最后手中空无一物。
曾经彩饰的壁画一帧一帧地风干脱落，露出背后朴实的、粗糙的岩壁。这对他和他的读者是双向的残忍，读者曾经心里的高楼在一点点坍塌，对他的崇拜转化为割喉的利刃。当初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失望。而他失去的不只是经济来源，还有曾经腹中饱涨的满足与清楚的自我认知，如今的他却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他感受到周遭的一切都在渐渐离他远去，只有沐橙一直都在。
如今的他只是落魄的三流作家，他的心里只有如何绞尽脑汁地写出一篇令自己满意的故事，再也没有多余的空间分给其他的事。
沐橙已经走远了，走的是那条他和她都熟悉的道路，路的这断是大学学府，充溢明媚的生机，那一端上一个破旧的出租房，和b市所有试图挣扎的人的梦想一样残破。它处于光鲜亮丽的高楼的阴影笼罩之下，是不为人言的另一个视角。
这样的他。
叶修转身离开。
04.
轻轻地敲了敲门，意料之中的无人应答，于是还是按惯例从包里掏出钥匙拧开锁。
生锈的防盗门吱呀一声。
室内是想象中的昏暗，和上个周末来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橱柜里安静的碗碟，书桌上未合上的电脑，单人床上铺展平的被子。
叶修不在？
苏沐橙愣了愣。
叶修极少出门，通常是被她拉出去买生活用品，才会不情愿地披上大衣，和她一起晒晒太阳。
这种时候沐橙就会打趣：“你看你再不出门就要发霉了。”
叶修会叼着一根烟胡乱附和：“是啊是啊我这截木头还会长蘑菇。”
于是苏沐橙又轻轻地退了出来，将门拉拢锁上，下了楼。
如果叶修不在家，那只能是去了那个地方。
b市的西边是延绵的低矮的山丘，落叶枯芽怪石走兽却都可成为景致，平时叶修最大的运动量，就是偶尔的周末被她拉出来爬山。登上山顶只用一个小时不到，但叶修常常拖着她走走停停，通常会花上两倍时间。
再之前，她和叶修还有哥哥也会在这走过很多次的登山路线上说很多很多的话，那些生活的琐事，那些关于未来的期许。
他们白昼来看游人如织，夜晚到山顶看过很多次很多次月亮。
叶修说过他很喜欢这个地方，能够看到很多的东西。
他说这话时眼神通常是落寞的。
或许那不是落寞，而是另一种如深水的平静。
沐橙到山顶的时候，夜幕已经完全低垂了下来，没有星子，月亮无声地悬在夜空。山顶的视野很开阔，天气晴好的日子往东能纵览全城的灯火。而今天却灰蒙蒙的，只有近处山底的灯不甘心地穿过雾霾透出星星点点的光。
沐橙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可能半个小时，也可能两个小时。
凌晨山顶的夜风总是很重，吹着身后的怪石发出低沉的呜咽，诉说着山的心事。游客已经下山归家，林子里的平地处能隐约看见营地灯打出的光，偶尔有露营的年轻人突然爆发的大笑，传到山顶时破碎凌乱。
沐橙冷得缩了缩脖子。
然后她感受到一件大衣搭到了自己双肩，身后传来熟悉的气息，还带着刚刚爬完山后没有平复下来的剧烈喘息。
“你来了啊。”沐橙说着，没有回头，定定地看着灰蒙蒙的灯火。
“嗯。”极轻极轻的鼻音算是叶修的答复。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站在山顶。
夜色愈深，雾气渐渐褪去，城市的灯火又明亮了起来，流光溢彩。每一束光都映照着一个故事，那流离奔走的人，挣扎梦想的人，在这个城市里上演一场又一场在时间看来云淡风轻的戏。
月亮悄悄移到两人头顶。
叶修太明白沐橙的心意了，正是这份明白让叶修蹑手蹑脚。沐橙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因为心里有了足够的分量，才让人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毁掉某些重要的东西而不能修补。
叶修突然开口了。
“我觉得那个男生挺不错的，沐秋要是知道了也会开心的。”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夹在指间却没有点上。“而我不一样，我的前半段人生过于单一，没有应对这些事的经验，也没有办法给你什么东西，或许你想要的我都不会有。”
叶修苦笑，“沐橙，你明白吗，你不应该烂在我身上，你值得……”。
“你不明白吗，”沐橙打断了他，依旧没有回头，她的眼角在月色照耀下闪烁着光点。
“我怎样都可以的，叶修。你应该明白的，我怎样都可以的。”
山顶陷入寂静。
近处的灯光早已熄了，只有远处市区的霓虹还在无声闪烁，中间隔着浓稠的黑暗，像是另一个世界。
很久很久，叶修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泪珠从沐橙眼角滑下来。
end
清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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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一开始是想写叶蓝的沙雕段子，结果写着写着走向叶橙再也拽不回来，并且故事走向日益悲伤）那就容我站一次叶橙）
只有4k字，可能很多东西都没有表达出来，也许一句话中有很多自认为的含义，但应该都是感动自己的臆想。如果看得比较快的话可能很不知所谓。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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